厲江波暴力地掛斷電話，又在上面鼓搗了兩下，才把手機塞回到她懷裏：“我替你把他拉黑了。”

言罷，他又把她手裏的小盒子搶走，扔到後座上：“戒指我沒收了，改天還給他。”

望見他一副打翻了醋壇子的模樣，顧言惜眨了眨眼睛，不知道該回答什麽，幹脆說了一個：“好。”

厲江波瞥向後視鏡，剛要踩下油門，聽到她的話，腳下又停住動作，偏頭來看她。他眸中神色綿軟又溫柔，若是了解他的人，決計想不到他還會有這樣的一面。半晌，他勾起唇角：“怎麽這麽乖？”

顧言惜一怔，轉過頭眉鋒微挑：“嗯？”

厲江波垂眸，再次探過身子。

以為他還要親過來，顧言惜緊緊閉上眼睛。

專屬於他的好聞的味道撲面而來，他整個人靠得很近，溫熱的氣息搔著他的臉頰，閉著眼睛，她覺得他的鼻尖都要貼上了她的。

然而半晌，預料中的吻並沒有落下來，取而代之的是他的輕笑：“我只是幫你系好安全帶。”

高檔西餐廳裏，擁有西方血統、舉止優雅的男人彈奏著舒緩的鋼琴曲。

這家餐廳位於本市第一高樓的樓頂，坐在其中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的夜景。

來到這個世界，最讓顧言惜驚嘆的就是這些高樓大廈了。她從不知道樓可以建得這樣高，好似能夠戳破雲朵一般。而且這裏到處都是光亮，即使在夜晚，不用打著燈籠也能將四處看得清清楚楚。

於是自從坐到這個靠著巨大落地窗的位置，她便一直沒有將目光從窗外移開。

而厲江波則是望著窗子裏她的倒影。暖黃色的燈光下，如瀑布般的長發柔柔洩在她肩上，趁得她一張小臉更加精致。長長的睫毛微卷，在眼底留下一層淡淡的陰影。窗外的燈光映照在她眼睛裏，好似長夜盛滿了繁星。

她與他一樣，生活在這俗世裏，身上卻好像總帶著些格格不入的氣息。她就像一個過客，總是安靜地看著這裏的一切。繁華與混亂，全都與她無關。

好像他一個抓不住，她就會消失不見了。

然而，面對他的給予和決定，她總是乖巧地照單全收，他又不知道怎麽才能把她抓緊。她越是淡然，他越不知所措。

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困擾，一時間有些啞然。

大抵是頭一日相遇時，她那般主動，可他每每想探究更多，她卻退縮的緣故。莫不是那一日，她的確只是為了梁家，走投無路……若是碰到個其他人，興許與碰上他，沒什麽兩樣？

兩人沈默半晌，他從西裝口袋裏掏出兩個信封，放在桌上：“下周六晚上有個慈善晚會，我這剛好有兩張票，一起去吧。”

她這才把目光收回，伸手接了過來。

他所輕描淡寫的“票”，其實是兩封包裝精美的邀請函，上面寫著“藝恩慈善之夜”，後面還有“VIP”的字樣。這種字樣在現代言情小說裏很常見，她知道，是“貴賓”的意思。

“禮服我會叫助理送到你宿舍，車子五點前到宿舍樓下接你。”他擡手屏退旁邊的服務生，親自將刀叉替她擺好。

顧言惜抿了抿殷紅的唇：“厲先生為什麽會找我呢？這種場合……”

“你為什麽找上我呢？”厲江波將問題丟了回來：“那晚你不去找楚英博，而是冒險找上我，又是為了什麽？”

顧言惜一怔，頓時無言。

厲江波亦不再多話。

這頓飯她吃得很好。

山珍海味、滿漢全席，她自認為家境優渥，凡世上的珍饈，沒有她沒嘗過的。可“西餐”卻是頭一回吃。香嫩的牛排入口，配上味道鮮美的醬汁，瞬間便令她驚艷。然而這一回她實在不敢再多飲酒，一杯葡萄酒小口小口抿了一個晚上。

他坐在對面調侃她：“別擔心，今晚一定送你回去。”

“我不是那個意思。”她拖長了尾音否認：“只是，怕喝多了又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來。”

“上次你也沒做什麽出格的事。”燈光柔柔打下，他本就立體的五官顯得更加輪廓分明：“你做得很好。”

她的臉頰瞬間揚起兩朵紅暈——人都言酒後失憶，實際上，她從小到大幾次醉酒，從來沒有失憶過。只是往往做出一些可笑事，被人消遣時，只好裝作不記得。

因而，那一晚，她如何勾著他的脖頸，一遍遍地說“還要”，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。

望著她羞紅的耳根，他便覺得心頭發燙。心裏那疑問愈發濃烈：這小丫頭這麽容易害羞，第一天相遇時又是如何鼓起勇氣過來與他搭訕的？

無妨，她既願意邁出第一步，後面的，就都交給他。

他將甜品推到她面前：“最近你們學校論壇風言風語很多，怎麽沒跟我說？”

顧言惜一直沒找到機會詢問他，跟他道謝。這會兒他主動提起來，她便擺手道：“我覺得這種小事根本沒必要放在心上，更沒必要打擾到您。別人怎麽說是他們的自由，日子還得自己過。不過……還是謝謝厲先生替我出頭。”

他頷首：“再有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，直接告訴我。”

晚上，還有半小時熄燈，他準時將她送到學校門口，可車子停下，他又後悔非要承諾送她回來，撫著她的臉頰親了又親，才容她下車。

顧言惜一路快走到宿舍樓下，唇上被吻過的觸感還沒退卻。緊張又害羞的感覺一直霸占著她的腦海，讓她連困倦都忘記了。

“言惜。”身後忽然響起女聲叫她的名字。她回頭一看，是梁音和另外一個女生。

二人朝她走來，梁音勾起一邊嘴角，笑得意味不明：“男人靠不住，我說得對吧。楚英博前腳利用了你，後腳又對媒體說，愛上的是讓他等了一晚的女孩……看來你們倆只走腎了，沒走心啊。”

跟她同行的女生立刻在一旁幫腔：“那是因為阿音你讓他等了一晚上，他的心還在你這啊。”

“誰稀罕他的心啊，估計都是黑的。”梁音嘴上雖然這麽說，臉上卻得意得要命：“渣富哪有心啊，都是騙人的。”

顧言惜覺得她實在可笑，於是點點頭，配合她說道：“祝你早日拿到他的戒指，再狠狠甩在他臉上給他一個下馬威。這種渣富是該好好教訓一下。”

梁音一怔——事情過去好多天了，她的確一直沒有拿到戒指。

這感覺，仿佛掄圓了拳頭，打在自己臉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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